老法醫夜譚(七)-被火葬的半田事件
一般說來,農村地區較多發生勒死事件。這可能與勒死無需特別的凶器之故。隨手檢起了毛巾、繩索或什麼帶子,就可把對方置於死地。農村地區的醫生,有的缺乏法醫學知識,往往把勒死看做一般的上吊甚至誤診為病死。不僅醫生是如此,連警察也是如此,就把醫生的判斷當做是真的,因此殺人事件往往變成一般的死亡事件。
在這裡所敘述的所謂「半田事件」也是那種勒死事件的一例。本來已變成一般的死亡事件,由法醫學者追究到底,使冤情大白。
半田市在愛知縣,位於名古屋南邊的小城市,近郊住著務農的石川榮三郎(七四歲)。石川為人篤實儉省,很積蓄了一點錢財。沒有生兒育女,就要了弟弟的兒子過房做養子。但養子的敏雄(當時三一歲)卻討厭農夫,初中畢業後就到某一公司去 任職。敏雄還勸養父年邁,放棄務農生涯,跟他生活在一起,但養父認自已身體還硬朗,不肯退休,就這樣敏雄住在半田市,與養父分居。
一九五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傍晚五點左右,敏雄在他的公司突然接到老鄰居山中三吉打來的電話,用急速的聲音跟他說:「沒看到你爸爸的人,門從昨天起一直關著,裡邊的燈開著,但從外面叫喊卻沒有人答話。你快快回來吧!好像有點古怪! 」
敏雄吃了一驚,便騎著腳踏車飛也似的趕回來了。剛才打電話的山中還緊鎖著眉頭站在大門前。大門鎖著,他們只好繞到後門去,他叫了聲「阿爸」但裡邊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回音。
敏雄與山中敲破了後門進去,打開寢室的六疊間之紙門,看到榮三郎伏在幽黯的燈光下面。他再叫了一聲「爸」,當然沒有反應,蹲下去察看,石川老人的臉已腫成暗紫色。敏雄簡直不知所措,就對山中說:「總之,先叫醫生來一下吧!」他 自已跳出去,到離約一公里處的叫戶田的醫生那裡。「我爸好像死掉了,不管怎樣,請你快一點來好麼?」
戶田醫生是個道地的鄉材醫生,他反正不會馬上來個:「那不得了,我們馬上走!」他一邊慢條斯理的準備,一邊說:「說不定已經死掉了,那你應該先跟警察連絡連絡」
敏雄趕到派出所去,警員正在吃晚飯,在這裡又耽誤了不少時間,使敏雄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戶田醫生與中村警員到他家裡時已是八點半過了,他們開始工作。榮三郎的屍體,從脖子上面到頭臉都腫起來了,呈現紫斑色。把屍體翻過來看看,脖子上面有水平的三公分左右痕跡像皺紋似的附著在那裡。胸部也腫成紫色,但腹部蒼白並未腫脹。另外,陰莖勃起,肛門附近有脫糞。
有這些資料,只要稍具法醫學知識的人便可推想榮三郎是被人勒斃的,但戶田醫生並沒想到這點,而診斷為心臟麻痺。上半身腫脹成暗紫色,這有點古怪,但沒有看到特別的外傷,所以推測是心臟麻痺……可能這樣輕易下了判斷。
死亡時間是幾點?……醫生與警員在研究,中村說:「根據我在警察學校讀的課本,榮三郎的屍體已呈腐爛,大概已經過兩天吧。」
就這樣,戶田醫生所開的死亡證明書記載著:「七月廿七日上午一點左右死亡。死因推定是心臟麻痺。」
他們把這交給敏雄,就回去了。
被火葬的屍體
敏雄覺得好奇怪。起初自已也太激動了,父親是死了,還是活著都判斷不出來,但愈看愈覺得像是被人殺死了。不過,榮三郎人挺好,並不是會惹人怨恨的那種人,鄰居們的評論也很好,那麼留下來的只有見財起意這條路。敏雄立即去察看房 間。榮三郎平時藏在佛壇抽屜裡的皮包找到了,奇怪的卻是空空的。把衣櫥啦,廚房抽屜啦,找遍了所有地方,結果找到現款九千二百元。生前據說已有二萬元左右的現款,但在卻只賸下一半。把這話告訴中村警員,警員心平氣和的說:「並沒有特別的盜竊痕跡,所以不能想像是他殺。說 這款,有時也會聽錯……」。
敏雄本人也沒有把握,也只好不了了之。
就這樣榮三郎的屍體,在第二天就被火葬了。不過鄉村不比都市,鄰人們喜歡捕風捉影,榮三郎雖被火葬,但人們仍在傳說個不停。
「太奇怪了,以前雖聽說過胃痛的話,但從沒聽說過有心臟麻痺這一回事。」
「心臟有毛病的人,在要死的前天-二十六日還跟平常一樣的到田裡工作,簡直是不可思議!」
「並沒有什麼病的人會突然的死去,豈有此理,必定是被人殺死的了!」
縣警察本部也認為街上的人竟然如此的傳話,不妨再來調查一番,就派幹練的刑警前來調查,但主要,榮三郎已經被火化了,也為了送葬,家裡有很多人來,現場被破壞了,沒查出個頭緒來,結果是:沒有他殺的證據──刑警們也悻悻然離開 了半田市。
警察當局陷入困境
約經過一個月時,有人提出相當可靠的證言,是從榮三郎家離約半公里之遙的叫田島半藏的農夫,他說:「二十六日的上午十點左右,養子敏雄的弟弟到榮三郎的家來了,平常是絕少到這裡來的,他還說:『榮三郎真好,還給我五十元零用錢 哩!』
聽到了田島的話的警察當局忽然靈感來臨。原來養子敏雄的弟弟孝守(當時二二歲),是個無藥可救的流氓,被親朋們卑視,本來一直在名古屋方面流浪,而榮三郎死亡的前一天忽然又出現在半田市,而且跟斷絕關係同樣的伯父處遊玩,實在是 奇蹟。警方立刻著手調查孝守的行蹤,他卻在半田市內逍遙自在哩。把他帶到警所詢問,出人意料的,他毫無隱瞞的把全盤吐露出來了。
「二十六日早上,我到伯父家去借錢,他不願意借給我,我告辭出來了,夜裡九點半左右,我又去,從浴室門口潛入,用自帶的毛巾勒死了伯父。我那天早上已經看見他把荷包藏在佛壇的抽屜裡,我拿了約一萬元,從原來的門口出來……」。
話雖這麼說,警方卻感到啼笑皆非。因為屍體已准許火化了,就算想重新調查,屍體既然被火化,也就無能為力了,沒有佐證,到開庭時,對檢察官方面是很不利的。
最有力的死亡鑑定書,被已寫成了心臟麻痺,更加的不妙。換句話說,榮三郎的死亡狀況必須是勒死,否則對警方不利,於是他們請我鑑定。
當然,也無所謂解剖記錄,只好請戶田醫師到東大的法醫學研究室走一趟,並請名古屋地方法院的推事們前來旁聽。當然還攜帶了中村警員,養子敏雄的口述筆錄等。這位戶田醫生是個很坦白的人,他乾膽承認他對法醫學一無所知。
把戶田醫師、中村警員、敏雄等的話綜合,大約推測榮三郎屍體的狀況是這樣的:
沒有刀傷或打撲傷。下顎下面有排做一列的索溝(勒痕)。胸部到顏臉脹腫呈暗紫色,從口有滲雜泡沬的血膿噴出。陰莖勃起中等,肛門週圍有脫糞現象。這很明顯是被勒死的特徵。脖子被勒緊時,血液在脖子上頭停住,有鬱血現象。因此下半 身蒼白,而上半身會呈暗紫色腫脹。戶田醫師當時只弄開眼睛看瞳孔有沒有開,並沒有注意到溢血點的有無。勒死屍體的特徵在死於眼臉結膜與眼球結膜上有被針刺一般的溢血點。同時胸部附近該有綠豆大的溢血點,但戶田醫師和中村警員都忽略了這一點。
無論如何,榮三郎的屍體是明確的勒死屍體,因此我明確斷定是勒死,如此這般,事件由病死改為他殺,被當做孝守犯罪的佐罪之一。
窒息死亡的特徵
在法醫學上最成問題的是這種窒息死。
窒息死有縊死、絞死、扼死、溺死等,這些窒息死有共同的一般症狀,在這裡說給各位做參考。
一般型態的窒息,先經約三十秒左右的無症狀期,然後是呼吸急促、意識消失、全身痙攣、末期呼吸,最後才是呼吸停止。換句話說,最初的三十秒到一分鐘左右並不至呈現任何症狀,不久血液中的氧氣減少,呼吸中樞被刺激,急促的呼吸運 動開始。這時候正是窒息興奮的頂點,意識消失,全身筋肉發生交代性的痙攣,臉色變暗紫色,眼球突出,瞳孔開大。會漏出大便、精液、小便的多數是這個時候。
然後筋肉的痙孿停止,意識喪失,亦即陷入假死狀態。末期呼吸是稍有間隔性的深呼氣性運動,逐漸變弱,間隔拉長,終於完全停止呼吸。
這時要注意的是呼吸雖完全停止;但心臟仍微弱的活動著。這是法醫學上需要注意之點。因為在這時期形成的損傷,雖很微弱,仍會呈現生活反應。
窒息屍體的外面現象,一如前述,一般說來,臉面會腫脹呈暗紫赤色而上吊時則呈蒼白。眼睛有小溢血點,上吊時不會形成者較多。但在胸部或臉皮膚上面有溢血點或死斑明顯出現則毫無例外。
其實就算有上述現象出現,也不能立即斷定為窒息死。那是一般情形,如有外傷或病變時,情況會改變,這些就是法醫學的奧妙之處。
在農村,一如半田事件,勒死被認為是病死,被輕率診斷為腦溢血或心臟麻痺,這種事經常發生。在半田事件,倘若兇嫌孝守不肯自白,大概榮三郎會一直被認為是因病死亡。從這一點說來,在鄉村沒有個持有豐富法醫學知識的人在那裡,是 椿相當嚴重的問題。
現代畜殖(107∼109).六十三年五月第2卷第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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